chouchihsun的部落格

北京出生，朱嘉明在文化大革命之後，曾對強調改革開放的中國提出經濟建言，在八○年代被譽為「改革四君子」之一，卻在六四民運後流亡海外。「我不僅在台灣是客人，在全世界所有地方都是客人，」在維也納大學任教，受邀到台大擔任訪問學者，他的後半生在各地流轉，十一月還要赴美國觀察總統大選。

朱嘉明日前應龍應台文化基金會之邀，以「從美國關閉黃金窗口看失控的貨幣──當代人類生存的最大課題」為題發表演講，他認為全球貨幣寬鬆卻仍無法有效刺激經濟發展，是目前面臨的最大挑戰。以下為演講摘要：

一九七一年八月十五日，當時的美國總統尼克森在一場電視演講中，宣布美國要關閉美元兌換黃金的窗口，割斷美元和黃金的關係。

負利率時代的新型奴隸

從這天開始，貨幣和物質生產的關係愈來愈不重要，政府可以決定印多少錢，國家成為控制貨幣的最大力量，各國拚命印錢，人類金融體系進入浮動匯率時期，國與國之間的關係，成為世界金融體系的最大問題。

在○八年後，世界出現拐點。當年的金融危機導致房貸公司破產，背後的商業銀行也跟著破產，國家不得不出面，各國加速發行貨幣速度，想通過發行貨幣刺激經濟發展。

但當貨幣發行愈來愈多，絕大多數國家的貨幣發行量大於GDP，其中以中國最厲害，貨幣發行總量是GDP的兩倍多，日本為一．五倍左右，太多的貨幣導致太便宜的資本，於是全世界的利率下降。

人們因此承受兩種苦難：一是實際利率低於通貨膨脹，二是很多國家直接進入負利率時代。例如，在丹麥貸款，銀行還給予補貼；日本很多人買保險箱，把錢放在自己家，這是貨幣寬鬆下，最直接和最嚴重的後果。

錢發多了，卻沒能有效刺激經濟發展，成為當下最大的挑戰。當所有國家爭相發行貨幣，你的貨幣成長速度慢於其他國家，就意謂著你的貨幣供給量相對慢，導致貨幣升值，進出口貿易的競爭力也跟著下降。

唯恐在世界競爭中落後，更拚命印鈔票，人類進入發行貨幣的惡性競爭時代，貨幣供給和實體經濟完全不相關，在各國貨幣交易市場上流動的錢，為實體經濟的幾十倍。

這麼多的貨幣上哪裡去？很多流入不動產，人們需付房屋貸款，於是成為「新型奴隸」。我們可能擺脫這種被貨幣控制和左右的奴隸狀態嗎？經濟學家海耶克（Friedrich Hayek）認為唯有貨幣非國家化。

目前人類做的嘗試有三類：一是區域或社區貨幣；二是虛擬貨幣，如比特幣；三是時間銀行。歷史已經開始轉變，人們開始累積經驗，顯然我們還有其他選擇性，不是那麼悲觀。

台灣錯失貶值的歷史機會

但在貨幣浪潮之下，美國、歐盟、日本等競相以寬鬆貨幣政策撐住經濟體，小國如台灣是否只能接受結果？完全不是這樣。台灣的經濟從絕對規模來說，沒這麼小。

但對比同等或近似規模的國家，台灣中央銀行所採取是非常被動的貨幣政策，沒有跟上全世界貨幣發行急速成長的潮流，也沒有掌握本來應該貶值的歷史機會。

以我看來，台灣的貨幣政策有兩大問題，一是沒有正確對待外匯儲備，二是沒有正確理解相對小的經濟體在和大國競爭中，更需要採取貶值。另外是美國財政部和聯準會都曾指出，台灣央行對貨幣有明顯操作現象，這些對台灣宏觀經濟會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。

對台灣競爭力產生的影響是弊大於利。台幣貶值有利於經濟的開放和自由化程度的提高，因為貶值除可增加出口外，還有利於外資流入，而台灣本來應該是能吸引更多外資的區域。

對民眾來說，正常社會是貨幣的成長率和貶值應該成正比，也就是說一個人過去賺十元，貶值二○％，現在你可能賺三十元、四十元，但貶值三○％，個人沒有受到傷害，反過來還賺更多錢，對經濟有更大刺激。

台灣為何長期收入不能增加？很大程度和貨幣政策有關。

在這個今天不正常的世界裡，大家都發錢、你也發錢，只要你發的錢，大於通貨膨脹造成的貨幣貶值，你的社會就OK。反過來，如果你為了保持購買力、避免通貨膨脹，而使得貨幣量不能持續增長，造成社會流動性下降，社會的實際活力也會減少。